2011年8月7日 星期日

《生命之詩》


繼上部作品《密陽》幫全度妍拿下坎城影后後,李滄東再度以女性世界觀點出發,詮釋他對於韓國社會、或是當代社會流逝迅速又難尋的情感連帶關係-親情與家庭、個人與社會。這是某種延續《密陽》後的創作,《密陽》講的是全度妍喪子(受害者)卻難脫離傷痛、寄情外物的內在痛苦歷程,而《生命之詩》講的是尹靜姬為了孫子(加害者)罪行的補償與自我意識的流失。加害受害,兩者都讓周遭的人受到傷害。把這兩部作品等量觀之,李滄東如同完成某種對於當代青春消逝的嘆息,竟神奇對於社會與失去親人苦痛之間,把人性自私的閃躲面,如詩句一般,簡約而不道破。關於「失去」這件事,我們常費盡千辛萬苦想遺忘,卻往往無功而返的感傷。

與《密陽》中的單親媽媽如出一轍,尹靜姬的孫子與她同住,這種隔代教養成為了全片另一種對於中下階層女性(而且是老年)及青年的關懷。孫子及五位男同學聯合性侵的女學生投江自盡,加害者家屬們想湊足和解金去解決問題。而尹靜姬,是家長代表中唯一的女性,其它的加害者家屬都是父親/男性,都以為錢是萬能。所以李滄東隱喻出的,是這種單一女性卻遭受到群體男性脅迫的處境,當一群家長認為她是女人而比較好跟受害者母親(單親母親)溝通的同時,整個場景無疑也是某種男性社會上的意識霸凌,一如孫子伙同男性友伴強暴女學生一般。從女學生受害開始,到談判的外婆,到受害者的母親,都有形無形的,落入無援的女性處境一般。

寫詩是某種文學上的簡潔與超越,也是女主角贖罪安慰跟反抗父權的昇華。尹靜姬有著初期失憶症,但她總是打扮得宜的漂亮走訪各地,可惜她卻清楚記得孫子的罪行,也無奈地用肉體去換得和解金。女性卑微的處境更見一般。忘不掉的,都是許多不堪的回憶。當她碰到了受害者的母親,閒聊之後卻無言以對,女性對女性(母親對母親)那種同理心,失憶/忘記/說謊其實可以是一體多面,於是,電影的最終詩作也彷彿成為夫子自道的懺悔與不滿,在那個神妙的朗誦當中,電影由女主角的念白轉到受害女學生的輕吟,尹靜姬彷彿也成為這群體男性罪行的受害者,這種同理心伴隨著李滄東的許多旁觀鏡頭,彷彿告知觀眾,這是某種單純的眼光,無分年齡。女孩投江前的一笑,成為了某種救贖生命的方式,想去掩蓋的事實,終究幻化成另一種形態存在於這個世界上,江水濤濤的流著,彷彿道出了生命的來往循環與無常。人文關懷強烈又不忘社會周圍處境的李滄東,總能在殘酷的絕境中找到撫慰,在主角的苦痛中,窺得一絲心靈上的和諧與寧靜。
(本文原載電影欣賞146期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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